伊人睽睽 作品

第54章



 言尚和暮晚搖一起將暮晚搖帶來的睡蓮植入盆中。

 因言尚之前從不是一個有空種種花的人, 他屋中還真沒有花盆。暮晚搖呆了一下, 她的睡蓮是用水裝著的,她還真不知道言尚連個花盆都沒有。

 暮晚搖便起身:“那去隔壁找個碗蓮盆吧。”

 說著她便要出門,而言尚攔住了她。

 言尚看眼她那單薄輕紗相罩的衣裳,覺得坦胸露腹也不過如此了……哎。

 大魏民風開放, 暮晚搖連男裝都經常穿,只是穿得輕透點算什麼?

 言尚忍了半天, 終是沒有忍住,他取了自己的一件外衫披在她肩上, 輕聲:“是我的一件舊衣。已經很久沒穿了, 不會有我身上的味兒,殿下莫要嫌棄。”

 暮晚搖:“……”

 嫌棄倒是不嫌棄的。

 就是突然給她披衣服幹嘛?

 暮晚搖挑挑眉,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著,再看看言尚那大熱天、在屋中坐著他都穿得非常端正嚴實的圓領袍,若有所思。

 暮晚搖:“怎麼, 嫌我穿得太少,有礙眼觀?”

 言尚柔聲:“是外面下雨,怕殿下凍著, 所以請殿下多穿一件衣裳。”

 說著這話, 他已經推開門撐起了傘, 眼看著時要出門的架勢。

 言尚回頭看向暮晚搖, 本想叮囑她在這裡等著自己,但是他一回頭,看到嬌嬌俏俏的女郎披著他寬大的雪白外衫立在屋中, 烏睫雪膚,玉潤風流,他一下子微怔忡。

 心中有片刻滾燙砰跳之意。

 暮晚搖奇怪他怎麼回頭看她卻不說話:“怎麼了?”

 言尚回神,收掉自己的心猿意馬,輕聲囑咐:“外面大雨,殿下在這裡等一下我,我去隔壁找個碗蓮盆好了。”

 暮晚搖:“哎……”

 她想說讓僕從去不就好了,幹嘛他自己要勞碌啊。

 但言尚已經推門出去了,暮晚搖就不好多說了。他走後,她一個人立在他房中,又披著他的一件外衫,心裡也說不出的奇怪。

 暮晚搖怔站一會兒,低頭紅了腮。

 她還是第一次在夜裡主動找郎君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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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言尚推門撐傘出去,其實也是想看一下今晚到底是什麼狀態。

 他出去時,見到方衛士和幾個侍女立在屋簷下躲雨,目中微微一閃,心中明瞭暮晚搖今夜看來是做足準備,沒有其它打算了。

 他心裡赧然了一下,微有些事到臨頭的慌亂。

 他糊塗地想著既然她喜歡,那就隨她吧。反正男子也沒有什麼守著貞操的說法。

 只是到底應該怎麼來?他有點兒……不是很清楚。

 這對於萬事習慣掌控在一個範圍內的言尚來說,有些超乎自己的預料。他只能硬著頭皮想,應該只要上了床,就能無師自通了吧。他大約矇混過去就行了。

 而且……暮晚搖不是有經驗嘛。

 想到她應該懂,他心裡略有些不舒服,卻又努力壓下。想暮晚搖在嶺南時提起過她前夫,她口氣不喜,大約她和她前夫關係不太好,自己應當注意,不去刺激她。

 上次在床上是不得不……這次就應該順著她才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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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言尚抱著碗蓮盆回來時,暮晚搖已經無聊地坐著玩了好一會兒手指了。

 她回頭看到他進來,見到他衣袍上沾了點兒雨水,便連忙去迎。

 兩人又一起蹲在碗蓮盆邊,拿著小楸,研究著把暮晚搖帶來的睡蓮移植進去。

 暮晚搖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主,從來都是她看著別人幹活,她自己是一點不幹;言尚倒是有種地經驗,但他從來生得清瘦文弱,他家中父親和兄長都不讓他下地,只讓他在旁邊看看便好。

 於是暮晚搖和言尚對於種睡蓮,都自覺有一套理論經驗,卻又雙雙都沒上過手。

 兩人便你給一個主意、我給一個方法,摸索著、稀裡糊塗地把睡蓮種進了盆中。

 暮晚搖偏頭看到言尚的大袖拖在地上,衣袖上不光沾了雨水,現在還沾上了泥水。她皺了下眉,一下子呆住,心想自己為什麼要和他蹲在這裡研究怎麼種花?

 她不是來睡覺的麼?

 都怪他氣質太無害,糊里糊塗就把她誘拐到了蹲在這裡種花!

 言尚小心查看植入盆中的睡蓮,看只有一點兒花骨朵,也心中惴惴,不知道是她皇叔送花給她的時候花就沒開,還是因為他和暮晚搖哪裡沒做好,花給死了……

 言尚轉頭想和暮晚搖商量一下,就見暮晚搖沉著臉,一臉不高興的樣子蹲在那裡。

 他怔了一下:“殿下怎麼了?”

 他又哪裡做錯了?

 暮晚搖偏過頭來,漆黑眼睛盯著他修長玉白手指上的泥點,不禁眉頭皺得更深。她推他一把,斥道:“你不是要去洗漱麼?為什麼還不去?你就打算種一晚上花?”

 言尚面一下子紅了。

 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。

 他卻仍有些踟躕,看眼花盆中還不知道有沒有被折騰死的睡蓮:“可是……”

 暮晚搖催他:“你去吧去吧!我來看看這花,不會死的!”

 言尚便被暮晚搖催促著走了。

 而言尚一走,暮晚搖就起身,丟開了這花盆。她之前是鬼迷心竅跟言尚蹲在這裡看了半天花,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,她才懶得看什麼花。

 有什麼好看的?

 花死了就重新植唄。

 她之前從嶺南帶回來的白牛茶樹,都是死了一半,才養活了一兩株。

 丹陽公主頗有不好就扔的氣勢。

 而不傻兮兮地研究什麼花了,暮晚搖好奇地、有點兒無聊地四處張望言尚的房舍。他洗漱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,她乾脆在他屋中閒逛起來,消磨時間。

 男子的屋舍嘛,暮晚搖也沒有很好奇。而且言尚的屋舍乾乾淨淨的,什麼東西都擺得清楚明白,一眼看過去,真是乏善可陳,毫無細節。

 他連點兒秘密都不在屋裡藏一藏。

 就如他這個人一般,圓潤通透,不給人詆譭的機會。

 暮晚搖打個哈欠,跪坐在了言尚的書案上,伏下身趴了一會兒。比起其他地方,大約還是他看書的這裡,稍微能多點細節吧。暮晚搖太無聊了,她順手拿過他堆在案頭上的書冊,隨便翻看起來。

 各類書籍,有些她看過,有些她也沒看過。但是暮晚搖又不打算跟他一樣去考試,她沒看過的書,她也沒興趣增長學識。

 只是翻看中,從一冊書中,掉出來了一張紙,飄飄然落在了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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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暮晚搖好奇地將這張寫滿了字的紙撿起來,發現這竟然不是他的讀書筆記,而是一張……相當於計劃書,反省書?

 密密麻麻地寫著見了什麼人,讀了什麼書,說了什麼話,有哪裡做得不夠好,哪裡還可以改進……

 暮晚搖駭然,心想他到底是什麼怪物。

 更讓她駭然的是,在他這密密麻麻的自我反省的最後,居然有她的名字。跟在“暮晚搖”三個字身後的一個“婚”字就嚇到了暮晚搖,更不用說不只有一個婚字。

 還有什麼時候見她,官職到了什麼程度能和她進一步發展……所有的最後,指向一個結局――

 尚公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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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暮晚搖面色陰晴不定,將紙張給他夾回書中,她起身在屋中徘徊,有點兒心亂了。

 她有兩個猜測:

 第一種可能,是言尚現在對她這麼好,都是為了尚公主那個目的。而他尚公主,是為了他的前程。

 因在大魏,通過公主上位的駙馬,並不少。大魏的駙馬官職並不受限制,不會因為尚公主而刻意被壓。許多世家嫌棄大魏公主脾氣大,不想和皇室聯姻;但也有很多世家子弟想和皇室聯姻,畢竟在公主耳邊吹吹耳邊風,也許一個官位就到手了。

 言尚出身寒門,想向上走何其難。之前又經歷了馮獻遇那件事,他應當知道了出身低微的艱難……如他這樣的人,倒是很可能將尚公主和他的前程連在一起。

 第二種可能,則是言尚並沒有那種心思,他只是單純地喜歡列計劃,就如他那張紙上,不只有對她的計劃,還有對其他事情的計劃。

 這倒也符合言尚表現出來的不慕權貴的品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