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人睽睽 作品

第64章



 每日睡前, 言尚例行自我反省,審視自己一整天的行為,是否有哪一條出格。

 這般思量來去, 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夜暮晚搖要他不要再去找她。言尚今日讀書時, 幾次頭腦中突然冒出來兩人昨晚的對話,讓人心神跟著走了。

 於是夜裡, 言尚就理所當然地想到暮晚搖。

 她在拖拖拉拉,既想拒絕他, 又捨不得拒絕他。

 這是言尚思考後的結論。

 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,言尚一瞬間有些寒心。然而他在暮晚搖這裡已經寒心過,他還撐得住這個打擊。

 由是此時, 坐在自家書案前, 言尚只是沉思, 並沒有露出什麼異色。

 他反思到底是自己的問題,還是暮晚搖的問題?是他哪裡表現出了很急切的態度, 讓暮晚搖害怕了?可是她為什麼要害怕?

 難道她是恐懼男女之間的情愛之意麼?

 言尚閉目, 將暮晚搖幾次在自己這裡露出的異常一點點回顧。

 第一次她流露出恐懼, 是她被按在床上, 他差點情不自禁親她時, 她怕得全身僵硬, 不自覺顫抖;第二次……是暮晚搖送睡蓮給他的那次。

 言尚睜開眼,看向自己屋中書案旁、窗下牆角擺著的那盆睡蓮。睡蓮日開夜合,此時當然不是花期。言尚只是看著這盆睡蓮,便想到那夜主動抱著睡蓮來找他的暮晚搖。

 她初時表現的很無所謂, 到了床上,她也笑嘻嘻和他逗趣,與往日無異。

 然而他不小心將她壓下時,她再一次地反抗……且暮晚搖親他時,給言尚感覺……嗯。

 言尚略有遲疑,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了。他只是覺得,暮晚搖親過他好多次,但她好像從來沒有一次……沉迷過。

 如他那般心動過。

 他確定暮晚搖應該是喜歡他的……但他就是覺得,她太過冷靜。每次親他時,她都像個旁觀者一樣,冷漠地觀察著他的反應,只有他的反應才能帶給她樂趣。

 她喜歡的是他的反應。

 而不是親吻、擁抱、上床本身這些事。

 言尚心沉了許久,緩緩起身,走到那盆睡蓮前蹲下,看著蓮葉擁著花骨頭,滿室幽香,這花卻不知何時才能真正開。

 言尚伸手去碰了碰蓮葉,輕聲喃喃自語:“……是因為她之前的和親太失敗了麼?因為她太不喜歡她前夫了,所以她才這樣對我?”

 一個人的所有行為,都一定有過去遺留的痕跡。

 言尚怔然許久,竟莫名地有些痛恨她的前夫,竟帶給她這樣大的傷害。

 他並沒有猜到暮晚搖與他反覆的真正原因,但是隻是覺得她是因為受過傷、才不敢接納他,已讓他心中生憐,不忍心逼迫她。

 罷了。

 她雖然這樣讓他寒心,但這不能怪她。

 言尚默默忍受下這次事,決定還是要多給暮晚搖一些接受他的時間。多給她一些時間,她就會知道他和她前夫不一樣吧。不管她之前的婚姻如何,總之、總之他不是那般會傷害她的人。

 兩個月的時間……希望暮晚搖能夠接受。

 不過,兩個月的時間,以暮晚搖那破記性,如果他在她生活中一點痕跡都不留的話,不會兩個月後見面,暮晚搖又將他看作陌生人一樣吧?好不容易培養起來一點的感情,又要從頭開始吧?

 言尚自然不希望暮晚搖再一次地把他拋之腦後,思來想去,他打算每三日,給她寫一封信。

 起碼讓她記得他這個人的存在。

 -----

 三天一封信,言尚把這個時間卡得太好了。

 正好讓暮晚搖搖擺在“算了別想他了”、“剛不想他了他就來信了”兩種階段之間。

 朝政上的鬥爭不容易,暮晚搖跟著太子,和秦王每日鬥得你死我活,雙方不斷出招拆招。且暮晚搖正在跟太子爭取,將年底大典內廷之宴的事交給她來辦。

 年底大典是各國來慶的大事,幾年才會輪到一次。暮晚搖一定要把露臉的事抓到自己手中。只要辦好此事,暮晚搖不光在大魏的威望更高,在各方小國中也可以被人記住。

 此事勢在必得。

 只要將宮中品級最高的貴妃鬥得禁足了,宮中沒有女主人能操辦此事,自然這事可以落到公主們的頭上。而暮晚搖都要鬥秦王的生母貴妃了,再將秦王的親妹妹玉陽公主擠開,自己辦大宴,根本不算什麼。

 玉陽公主性軟,貴妃性橫,暮晚搖一個也不讓,估計秦王那邊恨死她了。

 也是因為每日想方設法和這些人鬥,晚上回到公主府上,暮晚搖一個人喝酒緩解自己的壓力時,言尚的信成了她吃酒的“下酒菜”。

 通常情況下,她是坐在自己府上內宅的三層閣樓上,靜靜看著對面府邸的燈火,判斷言尚是回了府,還是不在府。他是已經睡了,還是仍在讀書。

 她已經能判斷出他的屋舍是哪邊燈火了。

 於是她沒事幹,就盯著他屋舍外廊下掛著的兩盞燈籠看。今日看那燈籠沒亮,心想他難道一夜未歸麼;明日見那燈籠亮了一宿,又生氣他難道是一夜未睡麼。

 胡思亂想最是解壓,又最是折磨人。

 而侍女春華走後,每日夜裡站在公主身後,捧著信為暮晚搖讀言尚書信的活,便落在了侍女夏容身上。

 夏容聲音清越地讀著言二郎的信:“昨夜夜宿老師家中,與師母相見。老師已年過五旬,卻見師母大腹便便,不得不在心中感慨老師:老當益壯。”

 聽到此,暮晚搖噗嗤一聲笑出。

 夏容看向公主,見公主眼睛看著對面府邸的燈火,手中晃著一盞琉璃盞。飲酒飲了半天,公主面容酡紅、媚眼如絲,卻是從一臉陰沉地回到府邸開始,到這會兒才笑出聲。

 夏容鬆口氣,心想還好有言二郎的信能讓公主笑出來。不然公主整日發脾氣,弄得她們都很害怕。